文无

约稿请私信,目前排单六月中

【唐贝】溺毙

是金主的约稿~后续见wland



贝拉米再走进巷尾的酒吧时,德雷斯罗萨正是午后,整个城镇都仿佛陷入了昏沉的午睡时间,灿金的阳光甜美而柔软。他轻车熟路地推开摇晃的木门,先把手里的各种布料堆到门后,正待如以前一般要上一罐黄油啤酒,抬头时却骤然看见一个坐在吧台前的身影。他明明只是简单地摇晃着一个玻璃酒杯,贝拉米却当即顿住,他看着里面的酒液反射出粼粼的波纹,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猛然拽紧,让他几乎不能呼吸。这个身影他太熟悉,熟悉到哪怕烧成了灰烬他也能够将其拼回原样。这一瞬间贝拉米站在原地,午后的光斜斜地晒进来,掀起满地金黄的尘埃,他却恍觉灵魂于此脱离躯体,因此脚下生钉,难以动弹。他感到头晕目眩,身躯晒过正午的光,却依旧颤抖发冷。

贝拉米下意识地双手攥拳,他总以为他是恨的,对世界,对政府,甚至对多弗朗明哥。热度消退后新闻鸟对所有事情的报道不过草草停留几页,而他在收到每一张报纸后,都会无意识地将曾是少主的男人的剪影纷纷留存下来。他做这一切太过熟稔,仿佛是多年而来的习惯堆砌成的本能。贝拉米在寂静的夜里就着月光配酒,无数张多弗朗明哥便盯着他,他无所遁形,因而想像鬣狗一般撕碎影像上即使受伤落败也不可一世的男人,最后打出的每一拳却只是颓唐地砸在墙沿,血从裂缝中蜿蜒而下。而多弗朗明哥的脸贴在另一侧的墙上,额上淌血的,伸出一只手指的,张张页页皆在贝拉米的眼前环绕。他跌跪在墙前,脑袋抵在粗糙的混凝面上大口喘着气,头脑昏涨如同醉酒,他好像还能听到多弗朗明哥的笑声,在这间狭小的房里混响。全世界都在摇摇欲坠。

他走过去,极力掩盖着心下狂跳的砰砰声,不住发抖的双手却成为出卖他的最大罪证。他坐下,侧头看向旁坐的人,多弗朗明哥晃着酒杯,推进城的几年在他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记,他依旧穿一件粉红羽毛大衣,略微抬起的下颌线条仍然锋利,因此贝拉米能毫无滞涩地回忆起当年他趋之若鹜的骄傲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手指间隙中留存着洗不净的颜料。这是德雷斯罗萨那场轰动世界的战役结束后,长久以往的劳作在手上留下的痕迹。他为了躲避海军追捕而隐居在一方小小的布染店里,隐姓埋名,只偶尔通过新闻鸟了解一下世界格局。他有时照镜子,看到镜面上遍布灰扑尘埃,映衬头发也显得晦暗,于是会偶有恍惚,仿佛做海贼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。而那个世纪被一拳暴力地阖上门帘,他的身体被海潮推往新时代,心口却依旧弥一种酸涩的苦痛。这让他常在夜半时分惊醒,想起一双手,想起一双在空中挥舞时分明轻巧得宛如指挥家,却无法抗拒地将他推进深渊的手。

而此刻那双手正将一杯酒推到贝拉米面前,贝拉米回神,撞上多弗朗明哥的正脸,他看到那架墨镜上清晰可见地呈现自己的倒影,沉默的间隙里,他听到多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语气依旧惯于玩味的,略带轻佻地唤他的名字。

这一声里贝拉米仿佛被拉回多年前的那一天,德雷斯罗萨的阳光从城堡的窗户照进来,有飞鸟停驻在框台上啼鸣,再远一些,还能隐约听到来自竞技场的叫喊。他的少主靠在王座上,一手挑着他的下颌,语气甜蜜,声音冷静,不过是短促的几句话也能让他在烈日里如坠冰窟。此时也不例外,他握紧那杯酒,然后颤抖着手递到嘴边猛灌一口,做这一切时他头脑依旧空白,全凭过身体本能,宛如又被线线果实控制了一般,因此多弗又“呋呋”地笑起来,他收手撑在自己颈侧,视线从墨镜后边望过去,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透露出的震惊像是很好地取悦了他,于是开口时很大发慈悲地带着笑意,真像怀念老友似的: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。”贝拉米放下酒杯,无意识地擦着大拇指根上溅到的酒液,多弗在椅子上转了一圈,张开双手的姿态像要送上一个阔别的拥抱——这让贝拉米肌肉遵循本能地绷紧——他大笑着说:“这可是我的国家,我为什么不能来?”

“这不是你的国家,多弗朗明哥。”贝拉米一字一顿,他看着多弗朗明哥的神色一变,过往的日日夜夜在此刻燃烧,胃里又泛起酗酒后的酸胀感,他盯着多弗的眼睛,压下舌尖泛起的血腥味,有种近乎有种报复般的快感,因此明知面前的男人会发怒,依旧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,恶毒地继续道,“你的时代已经下台了。”

这句话他在心口纠缠已久,当时他以为再见面的机会过于渺茫,只能每一日看着住所墙上张贴的多弗朗明哥画像来做几率为0的排演,如今真有实现的一天,这个场景在眼前已经像是出现无数次,他闭上嘴,短暂的一秒里还有余力充当一位旁观者似的评价,还不够一针见血。

然而多弗朗明哥额上顿时青筋迭起,仿佛没有想到会收到忤逆——一件他最厌恶的事情。他的怒意毫不掩饰地升腾,双手骤然握成拳,血管盘亘蜿蜒凸起,就在贝拉米几乎以为这整间酒馆都要在他的怒火下湮没时,他又骤然圆融地勾起嘴角,脸上露出一种很亲密的笑意。这一瞬间他凑近贝拉米,食指挑起贝拉米的下颌,喉间发出惯常阴桀的笑声:“你后不后悔,贝拉米?”

“你后悔。”多弗朗明哥没有等他回话,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,同时用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贝拉米的下颌,“你后悔最后保守自己的愚忠而没有选择草帽小子,你后悔没有在最后的时刻背叛我。”

贝拉米背上登时溢出冷汗,抵在下颌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有力,与印象中那场让全世界皆为瞩目的战役无二。他盯着多弗朗明哥的脸,突然狠狠地闭了一下眼,心里那种酸涩的苦痛又从犹温泛起喧嚣的翻涌,烧得他眼眶泛红,血丝几欲迸裂。几近窒息而眼前昏黑之时他吞咽了一口水,恍然间看见仍然年幼的自己,诺提斯的盛夏里在北海口口相传的关于多弗朗明哥的故事,威风无限,他收集堂吉诃德家族所有的通缉令,恨不得将每一张都昭告天下,意图成为如同他的少主一样的举世瞩目的大海贼,于是他一边嘲笑所有充满梦想的海贼,一边将多弗视为唯一憧憬的理想,意识到这一点时贝拉米顿时不寒而栗,牙齿咬得很紧,颤颤地,讲话时近乎一字一句地往外蹦:“我没有后悔过。”

说出这句话,他又仿佛释然,过往的种种于此皆化为泡影,徒留下当时在酒吧的初遇。当时他只看到多弗朗明哥的背影,却在心中诞生了将要追随一辈子的信念,如今他经历过动乱的一切,在尘埃落定时再见多弗,却依旧难以忘怀曾经的憧憬与崇敬。此后他独自一人熬过多少苦痛的年岁,在酒液中会回忆起多弗留给他的最后的一个侧脸,彼时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,嘴边尝到鲜血的铁锈味,仰头看到少主锋利的下颌,略仰的角度与此时别无二致的高傲不羁。他胃袋中仍盈余死亡逼近的味道,混着鲜血的铁锈味,与翻滚的酒一起酸馊蒸腾,与仍可回想起的来自肉体的疼痛交织扭曲,现实与记忆相互撕咬,最后在此刻重叠,他垂下眼,眼底频闪着苦痛的光:“跟随你……我从来没有后悔过。”

多弗顿了顿,随即大笑着收回手,他指尖还残留贝拉米颈侧大血管跳动的频率,他不过是将这位曾经的部下当成可随时抛弃的棋子,而连家人都算不上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……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蜷缩在一起而显得格外可怜的曾经的贝拉米,再开口时有几分嘲讽:“是吗?”

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贝拉米喉管时他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喘,脸上弥开痛苦的潮红。多弗神色晦暗难辨,他的手指动了动,语气满不在乎地嗤笑道:“这家店的店主和你很熟吧,贝拉米?你们低贱得如同蝼蚁一样的生命……你不会忘记你的好兄弟草帽小子是怎么教你战斗技巧的吧,虽然他好像只教了你一招,哦呀,叫打不还手是吗?”

“多弗朗明哥!”贝拉米大惊,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地伸过去卡住了多弗朗明哥的脖颈,后者毫不抗拒地任他动作,眉梢微挑,态度从容,贝拉米满腔的话语便这样顿在了喉口,他对上多弗朗明哥的眼睛,墨镜遮挡下看不清男人的神色,他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。因而贝拉米沉默半晌,怒气便这样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逐渐消退,最后他颓然地收回手,跌回椅子里,后颈弯折时像一杆断裂的旗。多弗神色一暗,他慢条斯理地走到贝拉米身后,俯身时手肘压在他肩上,重量很轻,而脚上用的力却很大,他在把转椅踢离时骤然发力地将贝拉米压在吧台上。贝拉米猝不及防,整个人位置倒转,脸被狠狠压在了木桌上,他的双手被多弗反绑在身后,力道大到手腕上都透出一点红痕。

贝拉米艰难地转过头,怒道,“放开我!”


评论(13)

热度(23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